【绎夏】琐记
“大人，今日吴夫人的宴会上，我见到吴家五小姐了。”今夏一见陆绎进门便起身去帮他更衣，飞鱼服上又带了血：“今日又亲自审犯人了？”
陆绎将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一旁的框里：“嗯，动了下手，嫌弃这一身血迹了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大人审犯人肯定特别英明神武气度不凡，犯人一看见您啊就什么都招了。”今夏狗腿地笑着，取了家常半旧衣衫给他换。
“吴家小姐怎么了？”陆绎将袍带系好，坐在桌边倒了杯茶。
“好看！特别好看啊！”今夏一说起这个就激动。
陆绎无奈地看着异常兴奋的人：“冷静点，别暴露本质。”
今夏不服气：“是真的啊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，其形也，翩若惊鸿，婉若游龙。荣曜秋菊，华茂春松。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，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。远而望之，皎若太阳升朝霞；迫而察之，灼若芙蕖出渌波。秾纤得衷，修短合度。肩若削成，腰如约素。延颈秀项，皓质呈露。芳泽无加，铅华弗御。云髻峨峨，修眉联娟。丹唇外朗，皓齿内鲜，明眸善睐，靥辅承权。瑰姿艳逸，仪静体闲。柔情绰态，媚于语言。奇服旷世，骨像应图。披罗衣之璀粲兮，珥瑶碧之华琚。戴金翠之首饰，缀明珠以耀躯。践远游之文履，曳雾绡之轻裾。”
她说完方才见陆绎难得的愣住了，便乐呵呵道：“怎么样，惊呆了吧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儿呢。”
陆绎顿了半晌诚恳道：“的确惊呆了，你这记性还算不错，天天念书给爹爹听总算也不是一点儿没进脑子里。且，你之前说，你眼里，我长得最好看。”
“那是，我的记性本来就好，当然了，我眼里，就属你长得最好看，但是大家的眼里，吴小姐真的好看啊，这你也要争啊？我们大人那自然是面如冠玉，目如朗星，貌比潘安，才高八斗，文武双全……”今夏丝毫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揶揄，下意识便顺着他的话说，顺口又把人夸了一通。
“啧，这吴小姐是什么山精狐媚，魂都给你勾走了？”陆绎扶额打断她的喋喋不休。
今夏丝毫不受影响：“下次一定带大人见见，您肯定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。”
陆绎无语凝噎，看着捧着脸坐在他身边一脸回味的人：“袁捕快，你是有夫之妇，稍微厚道一点，收敛一点。”
吃饭的时候陆炳看着今夏格外高兴，也有几分疑惑：“今夏这是怎么了？六扇门涨俸禄了？怎么乐成这样？”
“俸禄没涨，爹爹，早间去赴吴夫人的宴会，见着那位吴家五小姐了……”今夏又把人夸了一遍。
陆炳看着陆绎一脸复杂，默默给今夏挑鱼刺，有些好笑：“你倒不介意她占了你原本应有的一切？”
今夏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，吞了嘴里的鱼肉，笑嘻嘻道：“假使我过得实在凄惨，那肯定是在意的，但是如果没有这一场阴差阳错，我现在肯定吃不到爹爹亲手做的鱼，现如今我过得实在很好，这些也就真的没什么想法了。爹爹，今天的鱼特别好吃!”
“昨天的就不好吃了？”陆炳突然想到昨天这俩孩子先是一人尝了一口，然后就千方百计阻止他吃鱼了，两个人倒是一直可着那盘鱼吃，今夏也一反常态给陆绎夹了好几筷子鱼。
今夏讪笑：“好吃，就是有点儿咸，嘿嘿。”
陆绎默默补充：“还有点儿腥，还有点儿糊。”
“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，我和哥哥都很喜欢。爹爹毕竟第一次亲自下厨做鱼，哈哈，正常，我都没这手艺呢，哥哥就更不必说了，饭都不会做的。”今夏赶紧补救道。
陆炳看着陆绎专注于碗里的汤，今夏笑嘻嘻地看着他：“你们两个，越大越淘气了。”
“今天去赴宴，也只是想着去看看是个什么光景，以后还是得少去，万一被发现端倪，又是一件麻烦事。”今夏原是不去的，却还是好奇，也想看看那五小姐过得如何。
陆炳见她不在乎的样子：“不惦记爹娘？”
“爹娘在西街卖豆腐呢，还有个爹爹就在眼前坐着呢。”今夏走丢那会儿，三四岁光景，在堂子里住了一段便被领回家里了，小时候基本没什么记忆，非要说对亲生父母有什么感情，自己都不相信的，现下见他们也过得挺好，自然没什么其他想法，何必要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到时候那五小姐又该如何自处，这边爹娘怕也会生了隔阂。
陆绎放下筷子：“明日休沐，便在家陪爹爹钓鱼吧。”
饭后两人回了便回了他们的院子，琳琅还放在院中亭子里，今夏突然来了兴致：“哥哥，我给你唱首曲儿。”
陆绎便靠在大柳树上，静静看着她。
今夏今日里穿了月白色上袄，浅青色下裙，外罩一件月白色金线描边的长褙子，跪坐在亭子里，拨弄几下琴弦，方才开口唱道：“
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
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
陆绎却是想起那天在一叶林，姑娘一身水绿衣衫，明眸善睐，拿着根啃完的鸡腿骨，唱着在戏班里学的：“傻俊角，我的哥！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。捏一个儿你，捏一个儿我，捏的来一似活托，捏的来同床上歇卧。 将泥人儿摔碎，着水儿重和过，再捏一个你，再捏一个我。哥哥身上也有妹妹，妹妹身上也有哥哥。”
“桃之夭夭，有蕡其实。
之子于归，宜其家室。”
姑娘穿了粉色衣衫，头发也挽了起来。第一次见她有几分女孩子家的样子，脸却是苍白，唇也破了。
“大人，若是卑职有一天不在了，你会不会难过？”
“大人，如果老天爷，真的把我收了，您千万不要愧疚，卑职心甘情愿的。”
“大人，你是舍不得它还是舍不得我呀？”
“桃之夭夭，其叶蓁蓁。
之子于归，宜其家人。”
一曲罢了，今夏抬眼便见他负手站在柳树下，微风吹过带起一片月牙白的衣衫，端的是一派温柔清隽，君子如玉的模样，看不清他神色，今夏却莫名觉得，他此刻该是笑着的。
“今夏，过来。”陆绎看着她如一只蝴蝶蹁跹，记不清多少次了，她义无反顾笑盈盈地向他跑过来，她软着声音唤他“大人”，她撒着娇趴在他肩头说着查案的见闻，她牵着他的手一同走向未知的前路……
“大人。”今夏便一路跑着扑到了他怀里，而他，也稳稳的接住了他的夫人：“唯有琴音，深入我心。”
唯有琴音
深入我心
（之后的文里，今夏和陆绎的女儿就取名叫锦念啦，锦衣卫的“锦”，心上一个今的“念”）
评论(14)